第83章 燕兴(1/2)
燕兴,这是建元二十年,天下第四个年号。
夜,华阴县城中一间普通的民宅里,一副名士模样的高盖,与胡人酋长勒马驹,在烛火旁对坐。
此间主人,也不知是已经逃难而去,还是被鲜卑人赶走,或是已经被杀死,院子的西南角里,还堆放着原主人的纺车以及孩童的玩具若干,不大的院落里,只有几个亲卫在站岗,多少显得有些空旷寂寥。
“高参军,殿下派往长安的使者,昨日,回来了。”
自慕容泓起兵以来,一直是高盖在负责全军后勤之事,但也仅仅是个参军之职罢了,就算如此,因为一些必然会出现的差错,他明年的秩禄都已经被慕容泓罚没。
“勒将军,此事虽然算不得机密,但知道的,也就寥寥几人,你是如何得知的?”
高盖语气里,隐含着藏不住的疲累。
“之前我奉高公之命,前往骊山侦查苻方大军的情况,凑巧遇到了返回的使者,路途无聊,就多说了几句。”
勒马驹说着,感叹一声,但并没有停嘴的意思,继续说道。
“在下前来,自然是为了感谢高公救命之恩,要不是高公与宿勤将军那日舍命相救,我这颗头颅啊,此刻怕是已经挂在长安阙下了。”
苻睿死后,大军又返回华阴,慕容泓清醒之后,第一件事,就是要将杀人凶手勒马驹绑缚长安,以换取苻坚的原谅。
高盖和宿勤崇带头,众人纷纷劝阻,才勉强拦下,原本有个校尉的头衔,也被拿掉,就连他的部众,现在名义上也不再归他指挥,只是
勒马驹说罢,借着行礼的功夫,偷瞄了几眼高盖,见对方并无不耐的神情,又继续说道。
“咱们皇太弟殿下是不是昏了头,什么与秦划虎牢关而治,眼下羌人起兵,正是氐人最虚弱的时候,打虎哪有打到半死就放弃的,他到底在想什么,这不是等着让氐人喘口气,好卷土重来吗!”
高盖也不答话,捋着胡子,沉思片刻,问道。
“勒将军,你觉得中山王殿下如何?”
勒马驹一下没反应过来,愣了一愣,才说道。
“中山王啊,当然好了,不光长相出众,虽然遭遇大败,但并不气馁,前些天还遣人来褒奖我呢!
不过,就是有些过于宽容,像慕容永那般丧师败绩之人,竟然只是挨了一顿军棍,还继续做他的五品将军!”
“那你愿意支持中山王吗?”
“我?我当然愿意!”
勒马驹脱口而出,而后又小心看看四周,见并无人影,才低声说道。
“高公,中山王难道真要率军返回平阳不成?”
“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,谣言竟然已经传成了这样!
只不过是军中乏粮,中山王派遣武牙将军慕容永,返回平阳运输粮草罢了,议事的时候多说了几句,想要派遣强军去薛强垒讨回被劫的粮食而已。
放心,中山王覆灭氐秦的心思比任何人都坚定!”
“高公,军议时,我们这些人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,哪里能进得去,反观中山王带来的那些人,不说悦公此等青年豪杰,就那手里只有百余参军的部族头人,也有个杂号将军头衔,我等在外间等候之时,真是羡煞我等啊。”
高盖也有些神伤,那刁云出身远不及自己,现在,虽然做着一样的事情,但对方已经是一军长史,而自己,仅仅是个参谋而已。
现在的官职倒不算什么,但慕容泓已经立了年号,复国在即,到时候,论资排辈,一步慢,可就是步步慢了。
尚书令!
这是高盖早就瞄准的囊中之物,虽然他也明白依照慕容泓的性格,更看不上刁云那几个人,但在一些具体的事物上,自己一而再,再而三的与主上发生争执,虽然他一心向燕的心思没有人会怀疑,但以慕容泓的狭猝性子,但凡复国之事能够稍有进展,自己就会非常危险。
“我再问你一遍,你支持中山王吗?”
勒马驹初时有些摸不着头脑,想要再问,话到嘴边又生生停住,眼睛骨碌碌一转,他似乎有些明白高盖的意思了。
于是起身离席,伏跪在地,诚恳说道:“在下这条命都是拜高公所救,自然为公驱使,刀山火海,吾都去得,绝不皱半个眉头!”
“好,你去吧,他日或许有用到你的地方,到时不要忘了今日的话语。”
勒马驹行礼退走。
宿勤崇又从偏房转出,就坐在勒马驹方才的位置上。
“如何?”
“干吧!”
高盖起身,站在窗口望月,俄而,又补上一句。
“燕兴,燕兴,任由济北王如此胡闹下去,大燕如何能兴!济北王绝非明主,你我所做的一切,并非计较个人得失,都是为了大燕社稷尔!”
“谁又不是呢!”宿勤崇低声回应。
“你去拉拢部酋,我,找一找悦寿,看看中山王那边的情形。”
说干就干,第二日一早,勒马驹被唤入高盖府中,耳提面命,让他召集百余精锐亲卫,藏于华阴城中待命而动。
其实也说不上藏,掌握所有庶务的高盖,在县廨不远处,为他们安排了一处空院子,勒马驹带人只要藏于其中,无令不要出门就是。
“不知悦公如何看待济北王?”
大下午的,悦寿被唤入高盖府中,屏退众人后,高盖单刀直入。
悦寿并没回应,只是眯眼看着眼前这个忙得脚不沾地的老臣,以他的聪明,当然明白这一句话意味着什么。
济北王慕容泓持有大燕皇帝慕容暐的亲笔诏书,是大燕名正言顺的皇太弟,不说慕容垂,济北王在关中首举义旗,又大败苻睿,真是鲜卑人望所在。
以眼下的局势,慕容暐逃离长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那慕容泓就是他们的君王,作为臣子,作为最早支持慕容泓的重臣,高盖竟然要私下里如此议论君王。
他要干什么,自然是一目了然。
悦寿只是不明白,事情已经筹备到何种地步。
沉思一阵,并不作答:“高公还是称呼我的表字安年吧。”
“同殿为臣,老夫痴长几岁,那就不客气了。”
高盖捋了捋胡须,并不想如此糊弄过去,又问道:“安年如何看待济北王慕容泓其人?此处并无第三人,事关复国大事,还请安年勿要敷衍。”
悦寿当时自告奋勇前去联络中山王,就是因为看不上慕容泓,高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,他也不愿再退缩。
“那在下就直言了,济北王其人,德望不显,刻薄寡恩,又持法苛峻,不能笼络军心,况且其心志不坚,稍稍挫败便要退却。
连高公这样的忠直之臣都已经难以忍耐,可见其并非中兴之主,大燕在他手里,恐怕也又要横生波折。”
高盖眼神炙热起来,此前他最担心的,就是中山王那边在大事上迂腐起来。
“高公想必也有所耳闻,很多部酋,已经明里暗里,在请见中山王,而中山王殿下,也并未拒绝,反而,多有封官许愿的言语。”
高盖如此着急,就是因为,十多日前中山王慕容冲又自渭北召万人南下,留大军于大荔,自率亲卫至华阴后,短短几日,已经是门庭若市,而慕容泓那边,听说已经在杀奴泄愤。
悦寿却在等着高盖询问他对慕容冲的看法,事实上,要不是姜瑜追的紧,他早已准备越过上党,去投奔还在围攻邺城的慕容垂了。
可高盖就是不问,原因也很清楚,关中,除了长安城里的慕容显贵,并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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