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 天子一怒(1/2)
建元二十年,二月二十五日,傍晚时分,一骑快马直抵未央宫前,整个长安城,没有人敢拦截身负重大军情的信使。
强永大败身死,本部三千人马被聚歼,北地、弘农二郡,郡兵逃散无算。
“白虏安敢!”
正在与释道安谈玄论道的苻坚,闻听军报,大喊一声,瘫坐在御座上,双目再无神情,十几日前看轻慕容泓,力排众议,派出强永的就是他本人。
这场大败无疑是要他本人来负责,苻坚乃是乱世之君,自然知道君主威严扫地之后会是什么个下场。
此外,没有人比他更明白,关中腹地,遭逢如此大败,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“陛下,军国重事,并非贫僧所能置喙,还请召集大臣重将前来商议,贫僧告退。”
释道安赶紧告退,虽然苻坚刚刚说过但听无妨,但伴君如伴虎,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。
他是一个学贯儒道释的学者型僧人,若非苻坚一味强求,延请他来探索天命,释道安根本就不愿出五重寺山门。
神禾塬上,南阅群山,时时翻看古籍经典,讲经著述,岂不快哉,何苦来掺和这些俗世纷争。
虽然佛教惯会走上层路线,但他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僧,当真不必在意这些了。
苻坚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半分言语,释道安只能缓步退出宣室殿,出得未央宫,让随侍的小沙弥牵来老马,缓步往长安城南神禾塬而去,也不顾夜色将至。
天下又要乱了,他也不知道还能译得几篇经文。
这下可苦了殿中内侍,只能一面遣人去请诸位大臣,一面硬着头皮上前,跪在苻坚脚下,大气都不敢出,这种时候但凡有丁点错误,性命难保也。
淝水之前的苻坚可谓一帆风顺,几乎没有当众动过真怒,这也让随侍多年的内侍,少了许多危机处理经验。
太子苻宏、权翼、苻方、苻睿、苻熙、窦冲、杨壁、甚至垂垂老矣的薛赞等朝堂重臣,闻听军报,本来就在赶来的路上,不到一刻钟,悉数进入殿中,匆忙叩拜。
“参见陛下,臣等来迟,还请陛下降罪!”
外面还有些亮色,高大深重的宫殿之中,已经完全暗了下来。
良久,苻坚从御座上坐起,一瞬间,他彷佛盲了一般,眼前全是黑暗,什么也看不见,就像从淝水逃离的第一个夜晚一般。
“父王,天色已暗,为何不燃起烛火?”
苻睿是个年少鲁莽的,跪地久了,忍耐不住,抬头说道。
“谁!是谁?”苻坚惊了一下,慌张地喝问道。
脚下跪着的内侍,连忙爬至一旁,起身召唤宫人。
“陛下,臣等来迟!”群臣又叩拜道。
“慕容垂!张蚝!还有那个姜瑜!去!”
“替朕平了白虏!平了晋人!”
“融弟,你来做大将军,督促中外诸军事,督促这些英雄豪杰!”
“让英雄去杀英雄!”
……
烛火还未燃起,苻坚一连串的疯言疯语已经让伏跪在阶下的几人头皮发麻,陛下要是在这个时候发了癔症,那大秦可就真完了。
不一会,烛火照亮大殿,苻坚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长安城未央宫宣室殿的御座之上,在整个天下最为安全的地方。
“狗奴,天暗为何不燃灯火,我大秦就到了如此地步吗!”
稍作缓释,苻坚用他熟练无比的淡然声色,呵斥一声。
内侍当即伏倒在地,全身上下十七八个心眼子聚在一起想如何请罪,宫人更是怕得浑身发抖。
“都拖出去,斩了!”
大臣不能杀,小小内侍宫人,怎能见天子失态之行状。
一时之插曲过去也就过去了,以后不会有人敢再提起。
苻方作为长安城里军阶最高的抚军大将军,当仁不让,出言请战道:“陛下,臣弟请命,率军前往华阴,一月之内,必定平了那白虏,为陛下解忧。”
苻坚轻轻颔首,看了一眼苻方,略带欣慰,说道:“众卿平身吧,小小白虏,不至于此,不至于此。”
停顿片刻,又愤怒地说道:“慕容泓白虏也,中山狼!当真忘恩负义之徒!
朕待他不薄,彼辈亡国之人,入秦时,朕可有过半分苛待,慕容氏哪一个不是高官厚禄,甫一成年,就赐了他官爵,还有什么不满意的!他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吗?
你们!如若还有半分忠心,就应该生擒他于阶下,让朕亲自问问,他为何要反!”
这种怒意,他是驾轻就熟的。
权翼听完,立即说道:“陛下,慕容泓如何且先不论,强永有负陛下重托,虽然身死疆场,但害的关中局势危重起来。
北地、弘农二郡,怕是要跟着糜烂,前几日鹰扬将军姜瑜,更是发现有大股北地郡的鲜卑牧奴南下,还抢了梁氏庄园的五千匹马,去投奔那慕容泓!
此时的慕容泓携大胜之气焰,其势力必然会快速扩张,长安必须派出大军,以雷霆之势,从速镇压,还请陛下速速决断!”
多日劳累,已经让他有些懒得顾及苻坚自我安慰的那些无聊言语了,至于姜瑜抢了梁氏的事情,现在哪里还会有人过问,此时倒也成了功绩。
……
未央宫外,再次前来请战的姜瑜,碰上了同样来请战的姚苌,并其子姚兴,谋士尹纬。
对方官阶更高,姜瑜只能上前拜见:“瑜见过龙……姚将军。”
未央宫前说龙骧,难免有些不敬了,姜瑜想起权翼嘱托,连忙改口,姚苌倒也不以为意。
“鹰扬将军一向可好啊,听说去了一趟渭北,还得了四百人头,真是羡煞老夫啊。”
姚苌笑眯眯地说完,转头又对自己儿子说道:“兴儿,你与姜将军年岁相近,更应多多亲近才好。”
这几人各怀鬼胎,竟然还有闲聊的心思。
姚兴、尹纬二人随即上前见礼。
姚兴还是一副儒生打扮,翩翩君子模样,几日不见,尹纬倒壮实了些,但也回不到那“腰带十围”的时候了。
“姚将军见笑了,微末功绩,哪里比得上您伐蜀的神采。”
姜瑜淡然相对,将神字略微压的重了些。
又说道:“如今国家有难,正要与将军并驾疆场,以报陛下恩德。”
“正是如此,将军之忠心与老夫一般无二。”
二人站立在未央宫前,姜瑜略微落后半个身位,从远处看去,一老一少,却似忘年交一般。
见二人再无话说,尹纬适时上前,对姜瑜一礼,温声说道:“姜将军,这几日,在下多次前往拜见,何故避而不见耶?”
“大战将至,自是军务繁忙,还请尹公见谅啊。”
姜瑜并未回头,淡淡地说道,这几日,他一直忙着训练士卒,整顿军械,哪里来的时间与他虚与委蛇。
“哦?信使未至,姜将军如何知有大战耶?”
姚苌出言问道。
“强永庸将尔,吾固知之。”
姜瑜昂首回复,不落下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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