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把柄(2/2)
楚念旬借着车窗漏进的熹微晨光细看——那玉珏断口处沾着暗褐色污渍,分明是干涸的血迹。
“齐王府长史说小儿失足坠下台阶......”
张廉指甲抠进掌心血痂,胸中的情绪似是要翻涌出来。
“这玉珏......是他束发礼时下官亲手戴上的!他们还说......说下次送回来的就是手指头了!”
楚念旬置于腰间卢龙剑柄的手紧了紧,那玉珏上缠着的红绳突然让他想起木清欢今晨绾发用的同色丝绦。
张廉突然在这逼仄的马车车厢中起身,毫无征兆地便对着楚念旬伏地叩首,官帽一下滚到车帘边。
“傅大人说将军五岁丧父。若您见过令尊的断指盛在锦盒里......”
马车忽然一阵急刹,跪在地上的张廉直接一个歪倒,慌乱之中,伸手拽住了车帘一角,这才没叫他直接从车厢内滚了出去。
“你会不会驾车?!不会换人!”
江言今儿倒是没在车厢内,他打马跟在后边,被那急停惹得身下马匹一阵躁动,忍不住在后头对着韩律扬声高叫。
“哎呀这混账路!”
韩律坐在车辕调整了一下位置,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,这才重新抖了缰绳复又行进。
楚念旬稳了稳身形,亲自弯腰拾起官帽,搁回了矮几之上,又伸手将张廉从地面扶起。
“四年前黄河改道,张大人为保灾民粮饷,硬是扛着齐王欲挪用官银新修别院之令不肯松口。如今怎的倒是怕起小儿把戏?”
张廉突然握住楚念旬的手腕,低沉的声音恍若嘶吼一般:“他们每日往我榻上扔件他的带血旧衣......”
他突然失声,不再言语,面上皆是一片苦楚之色。
楚念旬沉默地看了许久张廉塌陷的眼窝,突然想起陇西雪原上那些被西戎挟持的边民——当年也曾是这般绝望地对着他嘶喊。
他垂眸片刻,突然伸手拿出一截寸长竹管,将里头的桑皮纸卷抽出,缓缓在张廉面前展开。
“半月前太常寺卿刘显传来的手书密信,张大人可要过目一番?”
见张廉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小小的细条,楚念旬这才掀帘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城门楼子,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:“太后数月前突染重疾,久治不愈......圣上开了太庙请高僧诵经祈福。张奉礼郎,如今怕是忙得脚不沾地,半月来连宫门都没出一步吧。”
楚念旬将目光收回,看着张廉顿时像是卸了所有力气一般,整个人疲软地靠在车壁,复又开口:“齐王既知你不敢去信京城,那此处必有他的眼线了。是何人?”
张廉好生将那桑皮纸卷起,轻手轻脚地递回给楚念旬,就像是这薄薄的一张纸如今却承载着一条人命一般。
“如今守着粮仓的府兵,皆为齐王手下虎贲军乔装而成。若是我们要堂而皇之地进入,势必......”
张廉这话没有说完,可楚念旬却顿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。
想他自己从戎多年,刀尖向来只对着外敌,从不伤自己人一分一毫。可如今......许是要破一次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