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喜喜（2/2）
话到了此节，就算容音矜持，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：“皇上，就算宫里曾经有过对食，那也是民不举官不究，到底不能摆到明面上来。何况，私下里谈情说爱是一回事，真正明旨婚配是另一回事，太监不能人道，要宫女太监一辈子在一起，那难免叫宫女受委屈。且此例一开，日后若有那不安分的太监，对着宫女动手动脚，肆意滋扰，那宫女们还如何自处呢？”
容佩听到这么直白地几句话，顿时觉得还有转圜的希望，惊喜地抬起眼。
然而这时，一直没说话的凌云彻却忽然道：“皇上，奴才愿意和容佩姑姑结为对食。”
璎珞沉声道：“放肆！滋扰进忠公公的事情，皇上、皇后娘娘还没找你算账呢，这样有违伦常的事，你还真敢说出口！”
如懿听凌云彻吃了挂落，也冷了语气，对容佩鼓唇弄舌道：“容佩，难道你是嫌弃小凌子……残缺，想要皇上给你赐个恩典，放出宫去许配他人吗？”
容佩一激灵，只得道：“奴婢绝无此心！”
容音虽然早就对如懿是个什么德行有清楚认知，此情此景还是忍无可忍：“娴答应，难道你真的要让你的宫女守活寡么？”
如懿眼皮一抬，傲然道：“在这宫里，宫女也好，太监也好，都是伺候主子的，谁又和谁不同呢？皇后娘娘位正中宫，平素最是知书达理，今日张口人道闭口活寡的，未免有失主子的宽和。臣妾倒是觉得这婚事极好，皇上赐婚更是无上荣耀。”
说着，她定定看着容佩，说道：“容佩，凌云彻这样的人世间难得，我只希望你能幸福。”
凌云彻也膝行几步，跪在容佩身边，道：“容佩姑姑，你送给奴才枕头，奴才一直感激，如今娴主儿都这么说了，咱们也别辜负了娴主儿的一番苦心。”
容佩扭头，又惊又怒地看向他，却听见他低声耳语：“只有这般，皇上才不会对娴主儿起疑心。”
容佩一听这话，当即抖擞精神，一咬牙一闭眼，叩首道：“皇上，皇后娘娘，奴婢与凌云彻一同伺候这么些日子，觉得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，奴婢愿意……嫁给他。”
如懿立刻一脸得意地觑着容音。
皇帝看如懿那个态度，心下隐隐有些怒意，因着现在头疼较往常有所减轻，也少了顾忌，便说道：“好了，如懿啊，皇后是中宫，你该更尊重些才是。皇后啊，容佩和小凌子自己都答应了，咱们做主子的，也不要棒打鸳鸯了。
至于你的顾虑，朕也觉得有理，这样，朕下旨，这是朕特别为如懿的人单开的恩典，只此一例，旁的人，不可肖想，若拿此事为由滋扰宫女，朕决不轻饶，还有，婚礼也不必办了，从明日起，就单独拨一间庑房让他们居住，就算他们在一起过日子了。”
容音道：“皇上，这到底是大事，请再让臣妾身边的璎珞，单独对容佩问几句话。”
皇帝颔首道：“好，那你们先去偏殿吧，小凌子也先押下去，朕也要与如懿单独谈谈。”
皇后一离开，皇帝便拉过如懿，对她恳切道：“如懿啊，朕这么做，也是没有办法。进忠当日的样子，和你有些相似，连海兰那个糊涂油蒙了心想你的来杀你的，都认错了，她可是跟你最久，和你最熟悉的人啊！小凌子跟一个和你相像的太监拉拉扯扯，这话传出去，你的名声怎么办？朕如今这般，既能让小凌子摆脱断袖嫌疑，又能维护你的名声，这是朕，能想出的最好办法了。”
如懿顿时大为感动，她就知道，皇帝果然与她知心的！
而且，先前海兰有私相授受的嫌疑，可是断了手筋，哑了嗓子，容佩和凌云彻成婚，也好过落得那般下场。
但是凌云彻娶妻后便要被贬洒扫处，且容佩先前对凌云彻还有些嫌弃之意，她在怅然之余又多了一丝不满。
另一边，璎珞问容佩：“我看你先前并不想嫁给太监，凌云彻对你说了什么，让你答应了此事？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，只要你实话实说，皇后娘娘还能保你不落到对食的境地。”
容佩想到说实话就是对如懿不利，也觉得皇后看似公允，其实是想找主儿的错处，自己先前险些落入圈套，此时更不能听信璎珞之言，便昂然道：“璎珞姑娘不必再说了，奴婢先前是一时糊涂，现在已经想明白了，奴婢愿意。”
璎珞问：“当真？要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，这一步踏出去，就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容佩重重点头：“奴婢不后悔！”
璎珞道：“好吧，那就这样吧。只是我必须告诉你，皇后娘娘是不认同此事的，所以就算皇上赐婚，她也不会给你们任何赏赐。你成婚的嫁妆，还得让你的娴主儿出。”
容佩与凌云彻对食的旨意一出，六宫上下皆惊。有好事的宫人还说这凌云彻那话儿都没有，还男女不忌，又对御前的进忠公公动手动脚，又主子的贴身宫女私相授受，简直是个大大的淫虫。
嬿婉从前只觉得凌云彻不思进取，没有担当，没想到这几年堕落成这副鬼样子，心下不禁庆幸还好自己抽身得早。
及至重新回来当差的进忠前来传旨，嬿婉看他瘦了一大圈，脸色甚是不好，又觉得有些同情，忙让春蝉给他搬把凳子坐着说话。
进忠道声不敢，再三谢过，才坐了下来。
他一边说着皇帝要来看看贵妃娘娘，一边偷偷地从眼底看了炩贵妃几眼。
炩贵妃娘娘的脸保养得宜，皮肤白皙细腻，面色也比痘疫横行那阵子好多了。
和梦中那张哭着说“求公公疼我”的脸相比，还是同样貌美，却又多了分气定神闲、养尊处优的气韵。
在他高烧时做的那些梦里，面前的女子可没有如今的日子。她是一个有几分姿色却受尽欺凌的宫女，自己看重她，想将她培养成助力自己的宠妃，却一步步陷了进去。
他们一同对抗，抵挡明枪暗箭，走过低谷高峰，相互扶持又彼此猜忌，她恨他的滋扰威胁，他也恨她心里放不下另一个人。
最后，在她即将攀上权力高峰时，她对自己痛下杀手，让自己含恨而亡。
虽然种种细节都对不上，但这个梦太真切了，进忠不敢赌，从梦中清醒后，他便一直在思考怎样避免梦里的结局。
他想起梦里的如懿、凌云彻，如懿从来没放弃把炩贵妃娘娘拉下来，什么手段都用上了，让炩贵妃娘娘受了那么多苦，最后自己的死，也和她脱不了干系。
而凌云彻，更是让炩贵妃娘娘一直放不下，在梦里，他们联手逼死凌云彻，最后炩贵妃娘娘却说一直恨他，恶心他，焉知没有凌云彻的缘故。
所以，他一定要先下手为强，先把他俩拉下来再说！
他揣摩着皇帝的意思，一手导演了这么个局面，虽说害得自己又添新病，还毁了一世英名，总算是大功告成。
而如今，炩贵妃娘娘独得宠眷，他要作手也是不能了，只能先试探一番。
他坐在凳上，看着炩贵妃饱含同情的神色，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露香气，打量着她身上的桃红绸绣花鸟袍，和手上名贵的红宝石戒指、珊瑚十八子手串。
炩贵妃在现实中并未与自己发生那些事，相反，自己还算是给她卖过好，想来不至于闹到梦里那个地步。只要自己小心些，不要对她生出觊觎之心，就不会有事。
他微笑着告退，在嬿婉赏他金瓜子时表现出惊喜和感谢，捧着一手金瓜子退了出去。
正月十八，黄道吉日，容佩与凌云彻“成婚”。
容佩只得了如懿两尺红布，一床喜被。
倒是凌云彻，经过如懿对皇帝的恳求，得到了一对玉如意的赏赐。
两人对如懿拜了三拜，如懿惆怅地看着凌云彻，说道：“成婚可就是另一样日子了，你可要好好待容佩。”
凌云彻心道，我为了洗脱你的嫌疑，甘愿与容佩成亲，无怨无悔，满眼落寞地看向如懿。
两人二情同依依，丝毫没有顾及容佩这个“新娘”。
此事完毕，皇帝又把心思放在接见北族王爷和东巡的安排上。
北族王爷不日就要抵达京城，而兆惠那边已经传来消息，北族世子的确死得不明不白，甚至有消息说，他是被老王爷关在米柜里活活饿死的。
藩属国的继承人出了这么大的问题，皇帝还是想问清楚。
至于东巡，他与太后虽然恩怨颇多，但这回是登基后首次东巡，带上太后，才能显出自己的孝顺。
他让人去清漪园传旨后，柔淑长公主入宫，寻得容音，有些犹豫地说起一事。
“皇额娘自从当年落水，身上一直不大好，过几个月还要和皇兄、皇嫂东巡，我这个做女儿的，实在是不放心啊。皇嫂，樱儿这几年，学了些岐黄之术，不仅是善堂的病人，长公主府上下都让她看过，我对她是放心的。她本就是辛者库的人，我是想着，是否让她以宫女的身份随侍皇额娘东巡，方便随时看诊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