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3章 生死抉择,马草疑云。(2/2)
戌时三刻廷尉府,青铜雁鱼灯在穿堂风中摇曳,何勖把玩着廷尉印绶,目光掠过司马亮颤抖的指尖:";王爷可知杨骏今日往武库提取了多少具诸葛弩?";
司马亮手中茶盏突然迸裂——这不是意外,盏底暗藏的";春月笺";浸水显形,正是杨骏安插在汝南王府的细作名单。何勖靴跟碾过碎瓷:";三百具弩机,恰够封锁洛阳十二城门。";
“他敢?”司马亮不由浑身一震:“难道他还想让某家被诛杀三族?”
“不是不敢!”何勖低声:“石鉴也没有做到。依某家来看,还是遁去为妙。”
一句话,把个老臣说的浑身颤抖:“如今武帝已亡,新帝刚刚登基,更别说又是个顽痴之儿了。”
亥时正,丑婢捧着药盏穿过九曲回廊,腰间铜钥撞击回应着打更声。当她推开马厩暗门时,司马亮正蜷缩在草料堆里——这位三公之首的汝南王,此刻裹着商贾的粗麻短打。
";这是许昌各屯田都尉的密押。";丑婢撕开中衣衬里,血书地图赫然在目,";但王爷需记住,过轩辕关时要说弘农杨氏的切口...";
司马亮看看马厩梁上悬着的青铜马铃,内壁刻着";元康七年监作";,他知道,杨骏早已掌控少府监,他要想活命,不跑还能怎么样?
子时三刻,守关士卒举火查验符传时,司马亮后颈的冷汗已浸透假户籍上的";杨";字。
";且慢!";都尉王彰夺过符传,借火光细看纸缘暗纹:";这过所纸产自蜀郡,今年该用南阳蔡侯纸...";话音未落,司马亮猛然吹熄火把,二十年前镇守关中的肌肉记忆苏醒,反手夺过弩机。
卯时初,老船公的蓑衣滴着水,船舱底板忽然传来叩击声。司马亮掀开木板,骇然发现暗格里蜷缩着杨骏之女杨芷的乳母!老妇浑浊的眼珠映出火光:";太傅早知道王爷要走水路...";
元熙元年,司马亮在十二时辰内完成的280里逃亡,不仅是个体求生之路,更暗藏着西晋兵符制度崩溃的密码。腰间遗失的错金虎符,最终成为八王之乱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。而此时的杨珧和杨济,却是在司马亮的逃亡中,看到危机,这危机,让杨珧杨济不觉背后阵阵发凉:“兄长如此,只怕祸不远也。”
永平元年(291年)三月初七亥时,洛阳杨骏府邸密室,烛影摇红中,杨骏摩挲着案头金装《尚书》,这是武帝临终前赐予的";辅政信物";。弟弟杨济突然推门闯入,铠甲未卸便跪地急谏:";兄长真要诛杀汝南王?当年王凌、毋丘俭之鉴犹在眼前!";
杨济所言直指曹魏旧事:嘉平三年(251年),太尉王凌因谋废齐王芳遭司马懿诛杀;正元二年(255年),镇东将军毋丘俭于寿春起兵反司马师,最终兵败身死。这些典故如重锤敲击密室,震得青铜朱雀灯台嗡嗡作响。
";糊涂!";杨骏拍案而起,腰间玉具剑撞在漆案边沿,";司马亮若得入朝,必效当年司马懿夺曹爽之权!";他展开案头密报,上面详细记录着司马亮与楚王司马玮的七次信使往来。
此时尚书郎李斌趋前呈上《汉仪注》,翻至";诸侯王议罪";条:";太傅明鉴,按汉制,诸侯王非谋逆大罪需经三公九卿共议。今若擅诛宗室...";话未说完,杨骏已挥剑斩断书简,丝质书页如断鸿纷落。
三月初八子时,洛阳武库,中护军张劭手持虎符调兵时,发现武库令呈上的";元戎弩";竟少了两百具。这种射程三百步的重弩,正是控制洛阳十二门的关键。更蹊跷的是,本该密封的弩机齿轮上,残留着荆州特产的桐油气息——这正是杨济镇南将军府的军用物资。
值此紧要关头,司空石鉴突然率御史台属官闯入武库。老司空手持泰始八年(272年)武帝亲颁的《武库令》:";凡调弩超百具者,需经尚书台、御史台联署!";张劭的调兵文书上,却只有中书省印鉴。
襄阳镇南将军府,杨济解下沾满江雾的鱼鳞铠,案头摊着三封洛阳密报。第一封详述杨骏废黜东宫属官;第二封记录贾南风私会楚王使臣;第三封则是汝南王司马亮在许昌操练部曲的军情。他提笔在荆州舆图上勾画,汉水与淯水交汇处被朱砂重点圈注——这是当年司马懿擒斩孟达的古战场。
尚书左丞傅咸递上《泰始户调式》抄本:";将军请看,去岁荆州上计,杨太傅门客占田逾制者达七十三户。";按晋制,一品官占田五十顷,而杨骏党羽在襄阳竟私垦官田二百顷。杨济的指节叩击着案上铜镇纸,这是武帝赐予的";平吴纪念";,背面铭文";天下一统";已生绿锈。
";若家兄肯召大司马还朝...";杨济突然顿住,窗外传来战马嘶鸣。那是杨骏为控制地方新派的监军,带着";如朕亲临";的符节进驻襄阳水寨。
洛阳杨骏府邸,杨珧跪坐在白虎屏风前,手中《汉书·外戚传》翻到霍光章节。他忽然抬头:";兄长可算过杨氏与司马氏兵力之比?";“不曾细算过。”杨骏淡淡而言。杨珧却是把案头算筹猛的拉过来:“让弟给兄长仔细一算。”“噼噼啪啪”,杨珧把算筹举到杨骏面前:“兄长,可背后出汗?”杨骏看罢,不觉惊恐:“我等掌控左卫、右卫、骁骑三营,合计共一万二千人,汝南王司马亮许昌部曲八千,楚王司马玮关中精骑六千,齐王司马冏邺城屯田兵三万,成都王司马颖并州突骑一万....”
";更致命的是这个。";杨珧展开户部牒文,显示全国赋税四成流入杨氏党羽囊中。按《晋律·户律》,贪污满五百匹绢即处绞刑,而大司农山涛之子山该的账册显示,仅去岁秋赋就被侵吞三万匹。
“兄长,觉得该当如何?”
杨骏却是倒吸一口冷气:“事却是这个事,只是,事已至此,若果不前,只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元康元年二月,尚书台值房,傅铭将弹劾奏章重重拍在杨济面前,这是第七次上疏。《奏疏》引经据典:引《周礼》";冢宰制国用";,斥杨骏僭越财权;据《魏律·擅兴》";私聚甲士过百人者斩";,揭杨府私兵逾制;按《晋令·选举》";三世不显者除籍";,曝杨氏门生霸占九品中正...
杨济凝视奏章末尾的";召还大司马,退保门户";八字,忽然抽出佩刀削去自己袍角:";此疏若达天听,济当以此衣裹尸!";刀锋过处,露出内衬的泰始十年赐服——当年灭吴庆功宴上,武帝亲手为他披上的锦袍,";如果我兄长(杨骏)能将大司马(汝南王司马亮)召回朝廷,让他主持政务,自己主动退隐避让,或许还能保全我们杨氏家族。";
然,杨济和杨珧(杨骏堂弟)并非完全没有清醒认知时候,但终究无法摆脱权位诱惑,最终与杨骏一同陷入覆灭的泥潭,这样的结局又有什么值得评说的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