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4章 世界七：山南之音（2/2）

太师府门前的石狮覆着薄雪，云诗坐在轿中，隐约望见檐角如钩。

太师汪治向来洁身自好，不喜阿谀奉承，曹均知道他如果冒然前去，必会被府卫随意打发，便专门找了个汪治回府的时间，在府门口相迎。

等待许久，他终于见到汪治的马车，连忙挂上笑脸，迎上前去拜见：“下官户部员外郎曹均，特备春酒向太师贺岁。”

轿内传来汪治沉稳的声音：“免了。”

见他甚至不露面相见，曹均又道：“这春酒是下官偶然遇得，听说是山南佳酿，礼轻，不成敬意。”

闻言，两根手指从马车内探出，汪治缓慢掀开轿帘，看见曹均在风雪中独立，身穿的玄色衣襟上饰有山南样式的纹络。

“曹郎有心。天寒，进府吧。”

“遵命。”

曹均喜不胜收，暗道太子果然明鉴万里。

“曹郎倒是稀客。”

汪治遣人略备薄饭，摩挲着手中暖炉。

曹均将雍容华贵的礼盒推向案几，锦缎下隐约透出山南春酒的琥珀光：“听闻太师近来夜不安枕，此酒最宜温饮驱寒。”

他掀开盒盖，陈年酒香混着柏树清苦漫出来。

恰在此时，一声冰弦轻颤。

“这是？”

汪治微一皱眉，隐约看见一旁屏风后，一个消瘦身影抱琴端坐。

曹均执壶斟酒，酒液撞入瓷盏的声音清脆如碎玉：“是聚仙楼的乐师，下官想着丝竹佐酒，方不负这坛山南春。”

汪治本是见外面天寒地冻，又因着山南的亲切，才让他进门，此时见他如此大张旗鼓，还带着乐师助兴，对这等攀附已很是不满。

“本官无甚闲情逸致。”

汪治淡声直言，已欲送客。

屏风后裂帛之声渐响——那是《山南秋》特有的起手式，用四根冰弦同时扫出山南河谷的秋风。

曹均观察着汪治威严的脸，看见他眼尾细微颤动，如同积雪压断枯枝时刹那的震颤。

汪治的面色在乐声中略微缓和，指尖无意识叩着檀木桌，与琵琶声隐隐相和。

曹均见状，嘴角浮起笑纹：“下官听闻太师祖籍山南，特寻来这曲《山南秋》。”

他话音刚落，琵琶声忽如碎玉迸溅，香炉腾起的青烟似欲被音波震散。

“二十三年——”汪治不禁感慨喟叹，“再未闻乡音。”

汪治与曹均的距离在山南调中拉近，这位位极人臣的老者从最初的敷衍应付，到被乡音触动心弦，最终在乐声中卸下心防。

酒过三巡，汪治问：“她是如何学得这山南调？”

曹均早已将云诗的身世背景摸得一清二楚，他放下酒盏：“这乐师出身山南，本是大家闺秀，但父母因罪早亡，她也受尽迫害，幼时便背井离乡，流落乐坊。”

汪治叹息：“苦命人。”

曲毕，曹均击掌三声：“来拜见太师。”

云诗抱着琵琶转出屏风，月白裙裾扫过青砖，发间银簪在烛火中晃出细碎光斑。

她的声音像浸过雪水的珠玉：“云诗见过太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