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观峰娇娥（2/2）

黄娇娥又擦了擦眼泪，踮起脚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村口，并无人归来，于是对遥沙说：

“仙女若不嫌弃，请到屋内详谈！”

遥沙赶忙抬腿向前迈，一边迈一边哆嗦着身体说：

“不嫌弃！”

黄娇娥听后赶忙将遥沙请进屋内，刚踏进屋内，遥沙瞧见黄娇娥家徒四壁，无一件值钱的东西，不像是有宝物的样子，炉中炭火倒是烧得旺盛，遥沙赶紧来到烤炉旁边，对黄娇娥说：

“说吧，你家官人的什么簸箕这么宝贝，需要神仙来修的？”

黄娇娥又好笑又好气，怎么天上的神仙这么不靠谱，听话也听不清的，只好耐心地解释说：

“仙女莫怪，娇娥方才说的，并非簸箕，而是跛疾，意思就是我家官人的脚有点瑕疵，故而叫做跛疾！”

遥沙听后恍然大悟地说：

“跛疾！哦，明白了！”

黄娇娥请遥沙到桌旁坐下，遥沙接着问：

“你家官人为何会跛脚，是天生的还是后天造成的？”

听到遥沙问话，黄娇娥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，而后深情款款地、满心爱意地，将自已如何与苟正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化成真爱无敌版，全部说与遥沙听，但是，黄娇娥决口不提苟正殴打自已的事情，反倒是一直夸赞苟正说：

“我家官人害怕我因他而断了父女情，怕我背上不孝的名号，日夜苦苦相劝，希望我能回家道歉，与家人重归于好！可惜我的父亲到现在仍在生我的气，我每次去，他们连大门也没有让我进！”

在黄娇娥单方面盲目的美轮美奂的夸赞包装下，遥沙也没有怀疑这苟正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，拍着胸脯保证道：

“你放心吧，这个问题不大，但是他的做法有些欠妥当，要道歉也是应该你们两个一起去，而不是你一个人前往！你家官人现在何处？”

黄娇娥起身开门看看天色，又关上门，回来说：

“此处是观峰台山下观峰村，每年冬天都会有许多达官贵人前来观峰台观雪景，观峰村的村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充当引路人，报酬颇丰，带那些贵客上山观峰，换取报酬，我家官人自跛脚后，不便耕事，只有在冬日帮人引路可赚些花销，若是往常，他此刻也该归家了，可是今天还未归家，我实在有些担心！”

遥沙想了想，随口问道：

“平日都是他一个人去吗？”

黄娇娥接着说：

“不，有许多人，我家官人因腿脚不便，于是我用今年耕作所得，又向邻居借了些钱财，买了一头驴，他骑驴上去的！”

遥沙点点头，接着问：

“那其他人回来了吗？”

黄娇娥摇摇头，遥沙见状说：

“那应该无碍。”

说完，遥沙将手背到身后，从手心变出一个黄色小葫芦瓷瓶，而后递给黄娇娥，继续说：

“我与你一粒药丸，吃下可解跛脚！但是你不能说是我给的，随便找个理由说给他，也不要跟他提起我，知道了吗？否则，这药可就不灵验了！”

黄娇娥当即跪地连连拜谢，并向天发誓道：

“仙女放心，娇娥决口不提仙女之事！若有违誓言不得好死！”

遥沙赶紧扶起黄娇娥，不料自已的手刚碰到其胳膊，黄娇娥便疼得叫出一声，遥沙忙问：

“怎么了？”

黄娇娥赶紧站起来，抱着胳膊转过身，心中十分害怕遥沙会发现自已挨打的事情，完全不敢看向遥沙的眼睛，只一个劲地掩饰说：

“不碍事，是干农活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，我之前从未干过这些，不太熟练，所以总受伤！仙女费心了！”

遥沙见黄娇娥提起自已官人时候满眼满心都是爱意，也就没有怀疑，点点头，开开心心地准备离开，黄娇娥却拦下遥沙，关心地说：

“仙女稍等！”

遥沙立住，只见黄娇娥将仙丹放进怀里，取出一个灰布大包袱放在桌上打开来，包袱内是一整套鹅黄袄裙，除去浅色底衫不太出彩，其他的比如丝绸夹棉对襟短袄、长袄，以及棉裤，和同色系的深黄丝绸绣花两片裙，都绣着漂亮生动的凌霄花图案，看着十分贵重，黄娇娥指着这些衣服说：

“仙女，您身上的衣服不像是人间的衣服，我这里有一套我从娘家穿出来的袄裙，是我娘亲为我亲手缝制的，我最为喜欢，嫁给我家官人之后，便再也没有穿过，八成新，仙女不嫌弃的话，娇娥赠与仙女！”

遥沙听后哈哈大笑，黄娇娥以为触怒仙女，又赶紧跪下道歉，遥沙又把黄娇娥扶起来，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育黄娇娥说：

“你怎么又跪？记住，想感谢我，记在心里就好，将来做些善事偿还，别总是跪，你也是很珍贵的，知道吗？”

黄娇娥听后热泪盈眶，无限感慨地说：

“与我家官人成亲以来，心中只有两根刺，这第一根，便是我家官人之腿疾，第二，则是父母那边未有交代，仙女所言，使娇娥想起了昔日在父母膝下承欢之景，那时我也曾是父母的掌上明珠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黄娇娥流下泪来，但马上又用袖子擦干，收起自已的衣服，自卑地说：

“让仙女笑话了，是娇娥不自量力，胆敢把自已的旧衣服拿出来，仙女勿怪！”

遥沙拦住黄娇娥，解释说：

“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，我笑，只是因为我想起了之前自已说的话，现在竟然在你这里应验了！”

黄娇娥好奇地问：

“什么应验了？”

遥沙笑着说：

“之前，我曾跟赵公子说谎，说我的衣服是别家小姐赠的，今日就真的有小姐赠我衣物！岂不是应验了！这么算来，我也不算是对他说谎了！”

黄娇娥见遥沙提起赵公子之时满脸开心，以为遥沙心系赵公子，十分替遥沙开心，关心地说：

“想必这赵公子是仙女的心上人吧？”

遥沙摇摇头，冷着一张脸回答道：

“仙女的事少打听，你的衣服很漂亮，你留着吧，但是我要借它的形一用！”

黄娇娥听得不是太明白，正想发问，只见遥沙原地旋转一圈，其身上便泛起无数金光，金光过后，遥沙身上便换上了与鹅黄袄裙一模一样的衣裙，黄娇娥张大嘴巴惊叹不已，遥沙接着说：

“希望你早日拔除心中第二根刺，一家团聚！记住，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，可以像这次一样，向上天许愿，如果你是真心且虔诚善意的，上天能听到！”

说罢，遥沙幻化成一股金沙细流光消失在黄娇娥眼前！黄娇娥还在惊叹，一时愣神了，等她反应过来，忙摸了摸怀中的小药瓶，还好怀中小葫芦瓶仍在，否则黄娇娥必定以为自已发癫发狂了，黄娇娥看得呆住了，连苟正回来都不知道，苟正回来把驴栓在棚里，推门而入，见黄娇娥站在屋子里一动不动，便开口骂道：

“笨女人，你怎么呆傻站着不动，饭菜呢！我出去忙活一天，你在家里什么都不做，是想饿死我吗！”

黄娇娥听见苟正说话声才回过神来，忙说：

“刚才家中来了一个道士，他赠予我一粒药丸，说是可以治官人的跛疾，包灵！”

黄娇娥一边说一边取出小葫芦瓶，不想苟正一个字也不信，一巴掌打掉仙丹，嫌弃地说：

“世上哪有这种东西，大夫都说治不了，别瞎折腾，快做饭去！否则老子打死你！”

黄娇娥赶紧趴在地上捡回仙丹，小心翼翼地掸去上面的灰，惊慌失措地跪走到苟正身边，言真意切地恳求说：

“真的！官人，真的有效！信我一回！就一回！若无效，娇娥不得好死！”

苟正平日未见黄娇娥并未如此笃定过，便伸出手来，疑惑地说：

“给我，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，老子吃了如果没有效果，把你腿打折！”

黄娇娥将仙丹倒入苟正掌心，在心里甜甜地说：

“相公只说打断我的腿，他舍不得我死，他很爱我！”

在如此自我调解开之下，黄娇娥心中又是一阵欣喜，迫切地乞求道：

“真的有效，快吃吧！可不能浪费了我一番真心！”

苟正将仙丹拿起来凑到眼前看了又看，不过一粒白色的普通药丸，又骂了一句说：

“没有效果让你好看！”

说完才把药丸胡乱丢入口中，黄娇娥见状立即站起来倒水，谁想一眨眼的功夫，药丸就在苟正口中融化，瞬间变成无数微弱电流，从口中直下胸口、继而快速散射至全身，又从四肢冲出，带走了苟正身上所有的病痛，苟正顿觉全身经脉通畅、神清气爽，开始不停啧啧称奇，眼中放出贪婪的光来，赶紧抓住黄娇娥的手，激动地说：

“这药是哪里来的，服下顿觉神清气爽，宛若甘露入肺，振人心脾！”

黄娇娥亦十分开心，激动地说：

“官人，快，走走蹦蹦看看！”

苟正听后立即站起身来，在屋内试着小跑起来，果然毫无障碍，反倒比受伤前更轻敏灵便了，于是高兴地仰天长啸，高兴地说：

“我苟正终于又恢复往日风采了！不不，是更甚从前了！”

说罢又抓住黄娇娥的胳膊，也不顾黄娇娥是不是疼痛，只顾自已兴奋地说：

“太好了！太好了！是谁给你的仙丹，如果多要些，卖给那些京都京官富商，我们岂不是就发财了！”

黄娇娥答应过遥沙不透露遥沙的信息，只得咬死说：

“只是一个道士，进门就说要给我一粒药丸，我说用我的袄裙来换，他也不要，急急就走了！”

苟正听后心中狂喜，大喊着说：

“你的意思说，一个道士自已跑来给我送药？为什么？”

黄娇娥慌忙拼命摇头，怯怯地说：

“我也不知道！”

苟正听后更得意了，自顾自地说：

“老天这是在帮我，何愁不富贵！你快去做饭，吃完饭早点休息，明天天亮回娘家一趟，看看岳父大人还让你进门吗！眼看新春在即，他们该不会真的这么狠心，真的要和你断绝关系吧？”

黄娇娥也不推开苟正，以为苟正殴打自已的原因全是因为跛疾，如今跛疾消除，她的心里已经开始规划未来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生活了，可是下一秒苟正又板起脸来说：

“还站在这里做什么！还不快去做饭！”

黄娇娥连连答应着，赶忙开始生火做饭，苟正的腿脚好了，但对待黄娇娥的态度，并没有好多少，这令黄娇娥心中有一丝失落，但是起码今天苟正没有动手打她，想到这里，黄娇娥又开心起来，总觉得以后会变好的。

那边遥沙离开黄娇娥，转瞬就到了京都，新春在即，街上人山人海不惧严寒，遥沙本打算去找赵公子的，可是却被小老头突然封印了一半的法术，不敢再乱来了，于是打算放弃赵公子，决定随便逛逛吃吃就回家，她一路走一路吃一路瞧热闹。

突然，迎面跑来二三十个壮汉，见到遥沙就将其围在中间，恭恭敬敬地站在外围，遥沙把周围的人都瞧了一圈，没有一个认识的，心里正努力思考着，自已什么时候得罪人了，试着要走，这群人也不拦着，遥沙走一步，他们跟着挪一步，正当遥沙思索时，赵公子从人群中霸气出现，他身旁依旧跟着柳龙，还有另外两个不认识的。

其中一个名叫柳虎，是柳龙的胞弟，板着一张黑脸，好似旁人都欠了他钱一般，另外一个男子，便是八喜林。

此刻八喜林站在赵公子身后，但这站位丝毫不影响遥沙的视线，因为他比赵公子足足高出一个半头。

遥沙清楚地看到，八喜林头上包着一块浅灰色麻布，只留了两只眼睛出来，遥沙见其着装怪异，便多看了一眼，赵公子一见到遥沙立即上前，仔细打量一番后，十分担心地问：

“百灵小姐这些天你去哪里了？让我好一顿找！”

遥沙苦笑一阵，尴尬地在心里说：

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！”

一想到自已刚刚失去的五成法术，遥沙本打算忍痛割爱、装疯卖傻，假装不认识赵公子，准备蒙混过关，不料还未等自已开口，此时冬日寒风及时刮来，将赵公子身上的馫香一顿乱揉，全都揉进了遥沙的鼻孔里，这香味不知是何方神物，总能死死抓住遥沙心巴上的喜好，遥沙闻到此馨香，脚是抬不动了一点了，心更是被牢牢抓住，瞬间又改了主意，在心里劝自已说：

“还有五成法术呢，再扣四成成也够用！”

此时人群外驶来一辆马车，去路被赵公子强壮的人马堵住，通过不得，车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，此妇女便是黄娇娥的母亲，名叫英红。英红因思念黄娇娥，日食不下、夜睡不安，黄老爷又严令禁止其去探望女儿，一年不到，英红仿佛老了十岁，愁容满面、形容枯槁！

英红今日原打算去庙里为女儿祈福，可刚出门就被堵在了街上，于是打开车窗准备询问，不料刚打开车窗一抬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隐隐约约闪动的遥沙的背影；

遥沙此刻身上穿的，正是自已一针一线缝与女儿的鹅黄绸缎宽袖袄裙，见到此景此情，英红以为自已的女儿回来了，眼睛里当即放出光来，不由分说就下了马车，推开人群冲到遥沙身后，一把抓住遥沙的手，哭喊着：

“娇娥，我的儿！”

遥沙回头看见黄娇娥的亲娘，两鬓花白，愁容满面，不禁心中一紧，疑惑地问：

“你就是黄娇娥的母亲？”

谁知黄娇娥的母亲发现自已抓住的人不是自已的女儿，而是一个陌生人，一下子跟失了魂一般，眼睛里的光也消失了，又见遥沙穿着自已女儿的衣服，很是不悦，又立刻抓住遥沙大喊道：

“你怎么穿我女儿的衣服，脱下来！给我脱下来！”

英红一边说一边拼了老命在撕扯遥沙身上的衣服，拉扯间竟把遥沙的袖子扯坏一块，赵公子见遥沙似乎认识这个妇女，一开始便没有阻拦，但见这妇人突然发癫一般撕坏了遥沙的衣袖，十分生气，抬手便是一掌、将英红打开，顺势将遥沙揽在自已怀里保护起来，不料赵公子出力过重，直接把英红打摔在地上，旁边两个大汉立即把英红抓了起来！

车夫见状赶紧上去求饶，跪在遥沙面前，苦苦哀求道：

“小姐公子放了我家夫人吧，我家夫人是因为思念我家小姐才会变成这样！冒犯小姐实在非真心之过！”

遥沙着急地对赵公子说：

“她不是故意的，你快放开她！”

赵公子点头，壮汉便松开了英红，遥沙走过去，对英红低声说：

“姨娘，娇娥在城外等着你呢，你快去看看她！”

英红一听高兴极了，立即上了马车，兴奋地对马夫说：

“走，观峰村看我女儿！”

车夫为难地说：

“夫人，老爷不让啊！”

遥沙走到车夫身边，低声命令道：

“去观峰村！明天再回来！”

车夫听见遥沙的声音，像是被魔咒点着了一般，不再反驳，乖乖驾着马车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