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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暝色高楼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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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佳萍好像没听到,依然故我,就像在冲锋号感召下的勇猛战士,向山头发起冲锋。

路过大洞山得名的大洞,这洞据说过去是座神庙。如今里边空荡荡的,只是石壁布满蜂窝似的小洞。大喊一声,声音悠悠荡荡的直向无边的山腹飘去。

梦佳萍只在这里略一呆,对儿子说,你在这里再玩一会,我一个人想再登几步。

儿子自己和众多游客绕着大洞,颇有兴趣的转了几圈。这洞和拍《智取威虎山》京剧片,取景的宜兴善卷洞差别不大。也是洞顶数丈,洞的容积可以盛下百人。可观的是那些蜂窝似的小洞,如果有人探险,很可能价值无限。

玩了一阵,不见母亲回来,儿子有些心慌,赶忙出洞寻找。仰头看去,剔陡的山涧沟竟然有白云缠绕,母亲正在数十丈远,在一座巍峨的山崖下仰首眺望。神情极为投入,哪怕是别人抢了她的手包,也不会有反应。

好不容易待到母亲一步步,从山涧沟走下来。儿子吓了一跳。母亲双眼红肿,连胸脯前都湿透了。

梦佳萍大脑一片空白,当时思绪意识好像飞到天外。这陡峻的悬崖耸立着,仿佛在无声地叙述着什么,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,沉思着什么。

儿子问:妈妈你在仰头看什么。

母亲意兴阑珊:我在找那棵山茶树。

儿子举起特地带来的望远镜:妈妈,是那棵树吗?

母亲耷拉下头,长长的叹了口气:永远不会再有那棵山茶树了。

母亲好像老了许多……

梦佳萍没有在彭州再待。

她急惊风的命令司机连夜回深圳,一路上话都不想说,好像她的生命突然黯淡下来。

梦佳萍在华援朝的荒坟前,在悬崖前仰望山崖半腰难以企及的山茶树时,伤悲中产生了顿悟:人生没有绝对的对与错。人从出生就是哭着,在痛苦和纠结中落地。究其终生无不是在纠结痛苦中前行,直到离开尘世。

过了一阵子,华援朝的妻子收到了一笔三百万元的电汇。

电汇注明给华援朝买座好的公墓,剩余的钱留给孩子读书用。

没几天,梦佳萍收到了一封信,信里除了感激,还有一段是:援朝留下的日记里,有一首诗,上边还有泪痕。日期是八零年的六月八日,我问他几次,他都缄默不语。

你们的事,他没有瞒过我。只是写这首诗的时候,他极为伤心。我知道他这辈子最伤心的事,就是愧对你。我想,他一定是写给你的。援朝的诗附上,也算是让你知道他的心思,了结你们今生的情结:

自从得知你的消息

我心便被虫噬

人已走的太远

又被拉到你的手里

太阳变长了

月亮变短了

我,不知如何去死

如能那样解脱

也和凤凰涅盘相似

很对不起

永远的对不起……

八零年的六月八日,是华援朝离开多年后第一次回厂。临分别时,他恋恋不舍的用脸颊,摩挲儿子的脸,梦佳萍诘问他:当年…嗐…你这人好说话不算话吗……你当年说要采山茶送给我,怎么一直没兑现……

华援朝没忘,梦佳萍能忘掉吗?源泉区大洞山的山茶树呦……

看完秋晓薇发来的东西,柯清苑发来一个表情包:一个人正在捂脸流泪,长长的泪水遮掩了下巴。

接着qq界面弹出,你们哪来的那麽多悲剧故事?当时正当年的你们,为什么不能活出自我?

秋晓薇回敲:我们那代人,受到当时意识形态的拘束。都是想着别人,然后才是自己,在时代的潮流里,身不由己的飘荡。宁愿自己把苦吃尽,也不愿让别人苦一分,总是站在他人的角度处理事。在这样的心态下,好心做错事,误会丛生,再有人趁机作祟,悲剧难以避免。

我再传给你个故事吧,故事里的主人翁辛悠宜也是你父亲柯晓宇,当年的好友。辛悠宜这人很有才气,而文字是个大美女。我不止一次听柯晓宇,称羡俩人是生死情侣。

没有多长时间,qq界面弹出第四篇《文竹》的故事标题。

故事是以李白传世的两首词之一开篇:平林漠漠烟如织,寒山一带伤心碧。暝色入高楼,有人楼上愁。

玉阶空伫立,宿鸟归飞急。何处是归程?长亭连短亭。

这是李白写的菩萨蛮词,传说中中国最早的词。词写的是深秋暮色之景,但却渗透着词人浓浓的思乡之情。

辛悠宜现在的心情,一点不比一千多年前的诗人好。坐落在市区西部大煤矿东北角,矿属洗煤厂的工厂园区,树木稀少,别的鸟儿不多,铺天盖地的麻雀不少,现在正是嘁嘁喳喳的麻雀归家的时候。

辛悠宜抚摸了下贴肉存在的玉蝉,一件祖传的和田羊脂玉挂件。这还是奶奶去世的时候,他收拾处理陈旧物品时得到的。

古人以为蝉是靠餐风饮露为生的,把蝉视为高洁的象征。并咏之颂之,或借此来寄托理想抱负,或以之暗喻自己坎坷不幸的身世。在古人的眼中,蝉是一种神圣的灵物,有着很高的地位,代表着纯洁、清高、通灵。

这次临出家门时心血来潮,他找条尼龙绳拴缚起来,挂在自己脖子上。大有:“西陆蝉声重,南冠客思深。无人信高洁,谁为表予心”的想法。

能洞见一般人洞见不到,能决断一般人不能决断的。就能避开灾祸,获取超量的利益,建立功业,成就名声。在其他事情上,辛悠宜可以说是洞见力超群。可惜,决断力差,往往功败垂成。对于玉蝉,辛悠宜既无洞见力,也无决策力,结果可以想见。

远处的暮烟由淡到浓,渐渐遮蔽西山的落日,路上行进着匆匆的人群。他们或骑自行车,或者是徒步前行,没有一个从从容容。天晚了,鸡知上圈,鸟知归,人更是急忙奔回自己的家。工作忙碌了一天,晚上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。

辛悠宜趴在三楼的走廊栏杆上,看着步履匆匆的归家人群,聒噪着的归飞鸟儿。夕阳的余辉里,像极了流着涎水的孩子,看着别的孩子嘴里含着糖块,分出吸啦吸啦的享受甜蜜的声音。

这是座洗煤厂特有的办公楼,一共三层,廊檐式结构,东面是一间间办公室,西边便是可以远眺的楼廊栏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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